张庆和: 姐姐出嫁

  来源:光明日报出版社张庆和2019-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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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我有两个姐姐,这里说的是大姐。 大姐长我十四岁,她出嫁时刚满十八。当时我还小,朦朦胧胧记得的,是她出嫁时穿的那件紫色裙和她悲恸的哭声。 别人家的姑娘出嫁,都穿大红

我有两个姐姐,这里说的是大姐。

大姐长我十四岁,她出嫁时刚满十八。当时我还小,朦朦胧胧记得的,是她出嫁时穿的那件紫色裙和她悲恸的哭声。

别人家的姑娘出嫁,都穿大红衣服,大红裙子,而姐姐之所以要穿紫色衣裙,是因为母亲去世还不到一年,全家人正为她戴孝,红色是万万不能穿的。至于姐姐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当时我一点也不懂她的心思。

 按照家乡的习俗,姑娘出嫁离家的时间要选在晚上子夜时分。姐姐临嫁的那天,天刚黑,邻居家的嫂嫂、姐姐们就来了。她们有的帮姐姐梳头,有的为姐姐试装。我还记得邻家二嫂在姐姐脸上先扑了一层白粉,然后把一根棉线的一端咬在嘴里,把另一端分别缠在两只手的几个手指上,形成一个张开的剪刀状。就这样,二嫂在姐姐的脸上就那么一松一紧的,把她额上、腮上、两颊以及唇上、下颚上的细细的绒毛一片片地铰掉。姐姐说不疼,可我看着心疼,几次要拉开二嫂的手,都被姐姐制止了。二嫂的这种做法,后来我才知道,所有人家的姑娘临出嫁时都要经历这么一道关,这是铰脸,也叫开面。

看得出,当时姐姐是不怎么想嫁人的,因为她毕竟才只有十八岁,而且还由于给母亲治病借了婆家的钱,也怕嫁到婆家后受气。姐姐直哭,不想吃饭。不知道是谁为姐姐煮了两个鸡蛋,可她不肯吃,说留给小五子吧。接着就把我叫到跟前,一手把我揽在怀里,一手把剥了皮的鸡蛋一点点地喂给我吃。那时候我家的全部家当也许就只有这两个鸡蛋了,可记事却并不懂事的我,竟理所应当地吃掉了它。而姐姐呢,似乎是饿着肚子嫁到了婆家。直到现在,每每想起此事,我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歉疚。

 那天晚上,我本来说好一定要等到姐姐出嫁走了我才睡觉,可谁知熬着熬着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大人们把我叫醒时,见姐姐已经穿好了新娘装,正准备蒙上盖头上花轿呢。

姐姐见我醒了,便蹲下身,把我轻轻揽在怀里。昏暗的油灯光下,姐姐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也许因为有父亲在身边吧,姐姐才没敢哭出声来。是的,那时父亲在他的儿女们面前有一种不可冒犯的威严,我们都很害怕他。

 姐姐坐在椅子上,由几位堂哥先抬到花轿边,然后才让她上轿的。姐姐临上轿前把头还扭了一下,因为她蒙着盖头,我没看见脸。我想她一定是想看我一眼,因为,我是我们兄弟姊妹中最小的一个,而且早早地就失去了母亲,应当说姐姐确实给了我很多的母爱。

姐姐出嫁走了,我一直送她出了胡同口。暮秋的夜,凉风瑟瑟,远远地我听见花轿里传出了姐姐的一声长长的恸哭。第二天,听送亲回来的人说,姐姐整整哭了一路,谁都劝不住。姐姐的哭,我是长大后才逐渐明白的:她是在思念逝去的母亲,她是在牵挂我这个年幼的弟弟,是在为我们这个贫寒的家而哭,也是在为自己多舛的命运而哭。

                                                       ---原载《新民晚报》

姐姐出嫁

作者:张庆和

共和国同龄人,原籍山东肥城,定居北京。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会员、文学创作一级。有多件诗文作品入选数百种图书,或被译成英、法文字出版发行国外,或入选中考、高考“语文试卷”、模拟试卷、中小学生“语文课外阅读”等。《娃娃.西瓜》获“2018全国第七届优秀童谣推荐(80首)优秀奖”。已出版散文集、诗集《记忆不敢褪色》《哄哄自己》《灵笛》《山野风》《写作没有技巧》《该说不该说》《娃娃成长歌谣》等十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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