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记者可能会消失,但有思想的摄影人不会消失

  来源:澎湃新闻2017-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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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摄影的核心是对自我情感的抒发,是对当下社会态度的表达,这一定要有你的独立评判,而不是一味地跟风模仿,追求肤浅的呈现。

“摄影记者这个行当真的有可能会消失,但新闻摄影永远不会消失,专业的有思想的摄影人永远不会消失。”李舸说。

9月2日,中国摄协第九届理事会第一次会议选举产生了中国摄协第九届主席团。《人民日报》摄影部主任李舸当选为中国摄协第九届主席。

他曾坦言,“已经把摄影当成一种生活方式了,而不仅仅是职业。”

9月2日上午,正在北京召开的中国摄影家协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选举产生由147人组成的中国摄协第九届理事会。当天下午举行的中国摄协第九届理事会第一次会议,选举产生了中国摄协第九届主席团。

李舸

李舸当选为中国摄协第九届主席。郑更生当选为中国摄协第九届驻会副主席。王琛、刘鲁豫、李学亮、杨越峦、陈小波(女)、居杨(女)、线云强、柳军、雍和、潘朝阳当选为中国摄协第九届副主席。

李舸,生于1969年,现任《人民日报》摄影部主任,长期承担两会、政要访华等重大新闻的报道。 曾连获三届中国新闻奖。

摄影记者可能会消失,但有思想的摄影人不会消失

“摄影与丹青”系列

除了新闻摄影工作以外,李舸也常年关注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主题。在一次接受采访时,他表示:“社会发展太快,有些东西一旦现在忽略了,可能很多年以后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了,我们需要有危机感。现在有一种东西正在快速地消失,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大多老了做不动了,而年轻人又不愿意做,这些东西非常非常快地就会彻底流失。所以我拍摄了很多传承了上前年的古代戏剧、古法工艺等非遗项目,我也在尝试用不同的方式来表达。我以严肃的艺术态度和严谨的艺术理念,从严规范自己的艺术创作行为,保证自己作品的每一个环节都要有明确的文化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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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记者可能会消失,但有思想的摄影人不会消失

摄影记者可能会消失,但有思想的摄影人不会消失

李舸金像奖作品

“其实在现在这个时代,摄影是零门槛的,很多人用手机就可以拍出很不错的照片。”李舸对于摄影初学者也有自己的建议,“在众多的艺术门类中,我认为摄影是一种挫折感来的很晚的艺术门类,刚入门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有一种摄影很简单的错觉,甚至觉得能够很快地超过很多职业摄影人,所以我觉得摄影也很容易让人浮躁。但其实摄影的核心是对自我情感的抒发,是对当下社会态度的表达,这一定要有你的独立评判,而不是一味地跟风模仿,追求肤浅的呈现,这是我需要给初学者的一个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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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记者可能会消失,但有思想的摄影人不会消失

李舸金像奖作品

对话摄影家李舸

“我已经把摄影当成一种生活方式了,而不仅仅是职业。”

李德林:我们常说,热爱是最好的老师,你是如何爱上摄影的?

李舸:上中学的时候,我家里有一台前苏联的120双反相机,当时我也给同学拍过留影,但没有感觉。考大学时,因为我父母都是军人,我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始终有一种战地记者的情结,所以我报了解放军政治学院新闻系。

上了军校以后,我们宿舍有两个解放军画报社的子弟,他们给我灌输了很多摄影方面的知识,使我对摄影产生了兴趣。后来我选修了摄影专业。那时候梦想拥有一台135单反相机,于是就省吃俭用攒钱,攒了一年,花1500块钱买了一台西玛牌照相机,一个机身一只镜头。当时总想出去拍照。可是军校有规定,平常学生不能出校门,只有星期天才能请假出去,晚上点名前归队。那会儿一拿相机出去就感觉特好,特放松,整整走一天不坐公交车,边走边拍,中午都顾不上吃饭。一个星期就这么一天,对我来说太珍贵了。那时候对摄影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活跃在新闻摄影一线的摄影记者,叫什么名字、拍过什么照片、作品有什么特点,我都一清二楚。当时没什么资讯,只有一本《全国影展》合集,那书对我来说就是宝贝,没事儿就翻,看着看着就激起了创作上的冲动。

李德林:摄影容易让人着迷。当时是自己冲洗胶卷吗?

李舸:那会儿胶卷是奢侈品,买不起。我家是空军的,能低价买到过期的航空胶卷盘片,我就拿回学校躲在被窝里缠,找个废胶卷抻开比着大概一卷有多长,然后缠起来装进用过的胶卷盒里,再拿出去拍。航空胶片反差大,拍的时候得考虑曝光,慢慢地就把基本功练出来了。1990年我到《人民日报》实习时赶上“两会”报道,他们就让我在暗房给前方回来的记者冲卷。我冲卷从来不粘,为了提高效率还“背靠背”,就是药膜冲外光面靠着,俩卷儿一块儿冲。

李德林:在学校这个阶段拍摄题材有选择吗?还是什么都拍?对后来从事新闻摄影有哪些影响?

李舸:那时候的条件不允许有太多选择,但我更多还是拍以人为主的纪实性题材,这对后来我从事新闻摄影工作是很好的积累和训练。

李德林:大学毕业后你就到了《人民日报》?

李舸:1991年,我正式到《人民日报》摄影部工作,开始从事时政新闻采访。我到报社时2 0多岁,在我之上,最年轻的摄影记者也有4 0多岁,也就是说,《人民日报》在我进去之前20年没进过摄影记者,更没有进过科班学生。所以我刚到《人民日报》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小伙子这么年轻就进《人民日报》,到底能干得怎么样。对我来说,一进《人民日报》就面临着压力和挑战。这20多年走下来,我已经把摄影当成一种生活方式了,而不仅仅是职业。“我总说要‘去标签化’,就是要努力在个体人物故事上做文章,反映人的情感和命运,这才是最有价值的。”

李德林:不少人会想,在《人民日报》工作,一定有很多方便,能拍到别人拍不到的画面,是这样吗?

李舸:上世纪90年代初到本世纪初那十几年的时间确实是这样的,那时有很多采访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现场,需要一定特权,需要获得官方认证。《人民日报》毕竟是一个官方媒体,在这方面确实有优势。我们出去采访也确实有大报记者的优越感,比如采访“两会”,你挂一个《人民日报》证件,别人都觉得特牛,很羡慕你。但现在采访“两会”的记者有三千多人,比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人数还多!在这样一个状况下,哪里还有什么优越感,只有压力!所有人都等着看你第二天能在报纸上呈现出什么照片。而且随着新闻话语权的开放和普及,大报记者已经没有了优势和特权,因为你会被很多因素干扰和左右,甚至失去一定的思考余地和空间。反而是那些进不了核心区、边缘化的摄影人,或者是自由摄影师,甚至是普通民众,有更多宽松的视角去表达情感和观点。

普京中国行北京2000年

李德林:你认同大家把你定位成一个新闻摄影师吗?

李舸:还是纪实摄影师吧,新闻摄影师容易标签化,我担心大家对我的认知会固定为大报记者。我希望自己能跳出去,拍更多题材。

摄影记者可能会消失,但有思想的摄影人不会消失

工兵“突击”旅游区浙江舟山2002年

李德林:从常规讲,新闻摄影主要是拍事件,而一般意义上的记录类摄影则是拍社会和人,你在从新闻摄影向记录类摄影转化的过程中,内心是否感到纠结或矛盾?

李舸:这要看摄影的分类。新闻摄影不是一个孤立的门类,它是纪实摄影的一部分,只不过原来我们更多地是从媒体宣传的角度把它归为新闻摄影。实际上国外没有“新闻摄影”这个概念,他们叫“报道摄影”,而报道摄影在本质上就是纪实摄影。这个转化对我来说没有矛盾,只是过去我个人的认识比较肤浅,因为我有发稿任务,必须符合报社的编辑要求。那时发稿是一个路数,自己拍照片是另外一个路数,思维是不一样的,有时甚至需要你去摆拍、调度和导演,当然这是不可取的,也是不能容忍的。蒋铎老师曾经跟我说过:“要想当好一名摄影记者,一定要两条腿走路。见报的东西要拍,不能见报的东西也要拍,而且要拍得更好更精彩。摄影记者一定要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这些话对我影响很大,我记了20多年。我开始走这个路子就是蒋老给我树立的方向。

李德林:报纸是新闻纸,不但对时效性要求高,有时还强调宣传效应。

李舸:这方面或多或少会有些矛盾。我想想之前的很多经历会觉得后悔和遗憾。比如1998年长江发大水,我在那儿呆了40天,你想那能拍多少好东西啊?但那时我过度关注的是解放军跳水里、堵沙袋、满身泥浆等抗洪救灾的场景。因为这种照片好见报。后来没过多久我就知道自己拍的有问题,因为我看到了贺延光和于文国拍的同样题材的照片,我印象比较深的是于文国的《洪水来了》,画面很安静,表现了大环境大事件中普通人的一种没有人为干预的原始状态。虽然我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随后我还是按原来的路子拍,毕竟那时年轻,学养不深,经历也不多,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眼光。这是一个客观的发展过程,谁也不可能一上来就是一个完人。

李德林:有没有哪一件事让你意识到要彻底做出转变?

李舸:对我冲击最大的是2009年新中国成立60年大庆,那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正赶上西方经济危机,外界给中国戴上了“救世主”的帽子。全世界都在关注中国,那是一个非常好的向世界展示中国的机会,可当年拍摄这个大事件,有独特视角、能留下来的好照片很少。为什么?因为采访的记者虽多,但大家的诉求全都一样,都认为越接近广场越能拍到核心的东西,所以各路记者全涌到广场上,导致大家拍的片子非常雷同。

我在六次来往彩排现场的过程中看到了很多精彩的影像,比如有一天我开车回家,经过南苑机场后面一条小路,突然看见一架预警机从我的挡风玻璃前飞过,路上很多骑着农用车、三轮车的老百姓抬头在看。可惜相机在后备厢,我来不及停车去拿。当时我就想,如果坐在驾驶座,以挡风玻璃为前景,把预警机和老百姓拍下来,那画面该多有冲击力啊!再比如半夜三四点钟彩排结束我们往回走,路过一所中学,校门口旁的马路上堵了一大片私家车,家长等着接彩排回来的孩子。我看那些小孩儿一个一个拉着小推车往学校走,非常疲惫。这场景不比孩子们在广场上拍造型的画面强啊!还有阅兵村,很多军队记者去拍,拍的都是解放军怎么流汗、怎么艰苦训练。可是这些照片建国40年有、50年有、60年还有,历来如此,就是没有一个人拍阅兵村建了以后,给周围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类似这种焦点,其实都是远离广场、远离新闻核心的,但它传播的信息和带给我们的冲击是巨大的,却很少有人去拍。

李德林:现在照片多了,但好照片不是成比例在增加。这其实为专业摄影记者提供了机遇和挑战。我们看“荷赛”,大部分获奖的还是专业摄影师的作品,或长期关注某个事件或某类题材而拍摄的,具有独特影像结构和视觉表达的作品,能看到专业范儿。

李舸:摄影记者这个行当真的有可能会消失,但新闻摄影永远不会消失,专业的有思想的摄影人永远不会消失。所以不用害怕,只要你不断提高,就不会被淘汰。现在总有人说这是一个“狼来了”的时代,以后专业摄影人没有生存空间了,影像可以从视频中截图。我就要问了,你为什么要截图?截图就说明了“凝固的影像”是有价值的,否则你看动态影像就行了,还截什么图!

李德林:你觉得你拍的“沉色素朴”的照片有哪些?

李舸:比较典型的是芦山地震我拍的一张照片,两个人背着东西走在路上,一个小伙子看着旁边随时可能滑坡的山体,旁边一辆破车。这样的照片没有过去我们所谓的“冲击力”,乍一看你也未必能看出他们在干吗。但我通过环境和人物眼神的交代,表达了一种原生态的感觉。还有《大漠边缘的民生》,比较真实,没有太多装饰性元素。再比如我拍的《极寒砺精兵》,完全是从90后女大学生当兵的视角去表达的,甚至有些顽皮的味道,这符合我现在的视觉。

李德林:你怎么看“荷赛”的评选?

李舸:过去我们觉得“荷赛”高不可攀,“荷赛”获奖作品就是标准,就是经典,“荷赛”评委说的对中国摄影师来说就是圣旨。现在“荷赛”从神坛上走下来了,大家能够各抒己见。为什么?因为资讯多了,我们有自己的价值评判和观念表达,不再觉得“荷赛”就是绝对权威了,这是好事。但我们也不能完全否定它,毕竟“荷赛”有50多年的历史,它的评选有其合理性,我们要客观看待,学习他们先进的东西,比如挖掘“荷赛”评委的真实想法,了解他们在评选过程中到底是怎么争论的。这对我们有很大的借鉴意义。(本专访选刊于《中国摄影家》 )

(编辑: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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