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的“理学”说什么?

  来源:凤凰国学刘立夫2021-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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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在绵延了几千年的中华传统文化里,儒家思想放射出的璀璨光芒,照亮了中国文化乃至世界文明的轨迹。
      编者按:在绵延了几千年的中华传统文化里,儒家思想放射出的璀璨光芒,照亮了中国文化乃至世界文明的轨迹。
      理学的创立,是二程在政治上的抱负遭遇困境之后,针对实现其政治上的目的而创建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二程的“理学”到底是怎样的思想和内容呢?一起来看。
 
     宋明理学这一段特别难懂,一般人看着就头痛,因为他们用的概念、术语很晦涩,比如理与气、心与性、静与敬、知与行、已发与未发、道心与人心、天理与人欲、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这些概念,从二程开始,就一直在讨论。有人问:能不能找出最重要的概念呢?最重要的,就是四个字:“理气心性。”如果还要简化,就是两个字:“心性。”有人将宋明理学归结为“心性哲学”,心性二字最关键。

1、“天理”的提出

我们现在说“天理何在”、“天理不容”,就与二程有关。程颢说过:

“吾学虽有所受,然“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

因为程颢悟出了“天理”,所以他的学说就被称之为“理学”。他的弟弟程颐也有贡献。一般认为他们两兄弟的思想比较接近,不好绝对分开,但是,现代著名哲学家冯友兰有一个看法:哥哥程颢的思想偏重于“心”,由后来由陆九渊继续,王阳明完成,称“陆王心学”;弟弟程颐的思想偏重于“理”,由朱熹完成,称“程朱理学”。

二程悟出的这个“理”或者“天理”,用通俗的话说,就是“天经地义、不容置疑的法则”。二程认为普遍的道德法则,就是伦理。但是,二程把“物理”等同于“伦理”,很难让人信服。

2、“伦理”高于“物理”

按照我们今天的理解,天就是自然,“天理”就是自然规律。西方人发明了物理学,就是专门研究天理的。从广义上说,物理学、化学、生物学、天文学都是研究天理的。二程说的天理,就是自然规律:

问:天道如何?曰:只是理,理便是天道也。且如说皇天震怒,终不是有人在上震怒,只是理如此。

可以看出,二程说的天理、天道是一个意思,都是自然的法则,跟宗教神灵没有关系。问题在于,二程既不是物理学家,也不是生物学家,所有的宋明理学家都不是搞自然科学的,他们为什么要抬出一个“天理”?

“君臣父子,天下之定理,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这句话才是理学家真正想说的。说白了,二程说的天理,其实就是君臣父子之类的伦理,是不能改变的。也就是说,二程将“物理”和“伦理”看成同一个理。

问题就出在这里。古人说的“天人合一”,在理学家这里往往被理解成“天人同理”,自然法则和社会法则没有区别。实际上区别大了。常识告诉我们,自然界中的生物,普遍遵循着“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这是动物的本能,本能就是天理。但是,我们人类的伦理道德,肯定不是丛林法则,不是弱肉强食,而是提倡尊老爱幼,相互协作。儒家主张的“仁者爱人”,温良恭俭让,就不是自然规律,而是社会法则。在这个方面,二程强调的“君臣父子,天下之定理”之类的观点,甚至后来所有的理学家,都存在同样的缺陷,在理论上缺少论证。

但是,二程天理说的闪光之处,在于他们看到了一定时期的伦理道德原则是不能改变的。20世纪的法国哲学家柏格森认为,道德的特征是义务,是人类作为社会动物,为了自身生存发展而进化出来的种种社会规则。道德是用来遵守的,不是用来质疑的。没有伦理道德的社会,必然倒退到动物世界的丛林法则。所以说,伦理虽然不等于物理,但伦理一定高于物理,只有人类才会发展出不同于物理的伦理。

有人会问,二程提出“天理”与佛教有关吗?有关。二程提出天理,就是为了肯定和强化儒家的伦理优势。他说佛教出家,违背了君臣父子之道,是不忠不孝,放弃了社会伦理,佛教把世界万物都看成是虚幻的假象,就是逃避道德责任,违背了天理。

3、仁者浑然与物同体

佛家要解脱烦恼,普度众生;儒家要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到底哪个境界高?这个得看你怎么解释。道德的本质就是利他,一个人利他越多,他的境界就越高。从理论上讲,佛家解脱烦恼,普度众生,确实很厉害。你儒家光是亲亲、仁民、爱物显然没有佛家那么彻底。二程的过人之处,就在于他们找到了佛教的缺陷的同时,对儒家的仁爱学说进行了新的解释,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仁者浑然与物同体。”

“仁者浑然与物浑然同体,义、礼、智、信皆仁也。

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

仁本来是孔子学说的核心。但无论是孔子说的仁者爱人,还是孟子说的仁政爱民,都显得比较狭隘,局限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爱。二程提出要与万物浑然同体,将天地万物中的一切生命、甚至非生命的东西都视为自己的一部分,这个境界与佛教已经没有区别。

有一句成语叫“麻木不仁”,本是中医上的一个说法,意思是肢体麻木,没有感觉。不仁就是没感觉。二程用这个比喻说,一个人如果手足麻木不仁,就说明这个人的手足气血不通,跟整个身体的某些联系中断了。同理,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他把宇宙的一切都看出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有了这样的境界,也就走出了“小我”,成就了“大我”。到了这种状态才是孔颜之乐,一种最高的精神状态。要注意,二程讲的孔颜之乐不是非得要你安贫乐道,而是让你达到一种与物同体的境界。没有私心,万物就混然同一,这个才会体会到真正的快乐。佛教讲“无我”,二程讲“大我”。大我是极高的道德境界,无我是超道德境界。儒家的道德境界到二程这里确实提升了一个层次。

4、如何安顿你的心

程颢有一篇代表作,叫《定性书》,讲的是如何安顿心灵。“定性”就是“定心”。《定性书》其实是一封信,是程颢回复张载的一封信。张载曾经向程颢提了这么一个问题:

“定性未能不动,尤累于外物。”

意思是,一个人要做到不动心很难,尤其容易被外在的事物所干扰。我们常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如何处理人的情感的纠结,可以说是人类永恒的难题。程颢回答说,所谓定心,不是要停止内心情感的活动,也不是对外物无动于衷。

“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

天理的法则就是养育万物而无心,圣人的法则就是顺应万物而无情。人的情感是压不住的,压住了东边,它又从西边跑了出来,它总得找一个出口。一个人如果能够像天地那样做到“廓然大公”,万物一体,无任何私心,那就不会因个人利害而产生失望、怨恨、苦闷等种种情绪。

“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怒。”

要注意,定心不是要一个人变成木偶,连喜怒的情感都没有了,而是当喜则喜,当怒则怒。什么意思呢?圣人不为一己之私而高兴,也不是为一己之私而发怒。范仲淹也说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个人达到了大公无私,心中只有天下国家、只有万物的时候,心就定了,就是不定而定。

我们现在看程颢的《定性书》,与原来李翱的那个《复性书》确实不同。李翱说“寂然不动”、“无思无虑”,与佛学、玄学的意思太接近。周敦颐的《太极图说》提到“主静立人极”,也有禅宗的影子。程颢对此是很敏锐的。他吸收了庄子的“内外两忘”、“无将迎,无内外”,吸收了禅宗的“无所住而生其心”,也吸收了孟子的“不动心”,但是,他定了一个基调,就是“廓然大公”。定心必须在人与人的交往中实践,不能寄希望于出家或者做隐士,不食人间烟火。程颢的定性说,大致保持了儒家的底色。

5、寡妇能不能再嫁

过去有人批评宋明理学是“以理杀人”。程颐因为说了一句“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便有人骂他是害人精,害了中国妇女八百年。这事让程颐背了黑锅,造成很大的误解。

原文是这样的:又问:“人或居孀贫穷无托者,可再嫁否?”曰:“只是后世怕寒饿死,故有是说。然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

有人问程颐:“有的女子老公去世了,饥寒交迫,贫穷无靠,可以再嫁人吗?”程颐回答:“因为担心这种女子会受冻挨饿而死去,所以才有再嫁的问题。但是,饿死和失节比较起来,饿死算不了什么,失节才是天大的事。”

这段话后来朱熹在《近思录》中也编进去了。朱熹说,从世俗层面看这段话,确实很迂腐,但在那些有见识的君子看来,其中所包含的合理成分是不可改变的。

中国古代妇女的地位不如男人,因为经济不独立,就成了男人的附庸。但是,自古以来,没有那个思想家刻意去宣扬什么寡妇不能再嫁。程颐在这里强调的,是一个人的气节,当一个人在气节和生死之间,要作出选择的时候,应该选择气节而不是生命。这跟孟子说的“舍生取义”并无不同。其实在宋朝,寡妇也是可以再嫁的,就比如程颐自己的外甥女丈夫死了以后,他怕她的妈妈过度悲伤,就把外甥女接回来,再嫁给别人。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贞操观、伦理道德观。明清时代官方特别提倡妇女守节,年轻的女子死了丈夫,不再嫁人,政府会大力表彰,特别的还会立“牌坊”。这跟提倡妇女裹脚一下,应该是那个时代的道德要求。如果不是那个时代有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且不说程颐说了这句话,就是圣人孔子说了,也未必有效果。

好了。关于二程就讲这些。我们在本期里曾经提到另一个人,他就是张载。张载是二程父亲的表弟,二程应该叫他表叔。张载曾经就如何安定心灵的问题,向程颢请教,才有了程颢的《定性书》。张载留下了一句千古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叫“横渠四句”。这段话不知有多少人在引用,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们下次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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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红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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