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法师: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来源:今日头条2019-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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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

在文学领域,他是林语堂眼中最有才华的天才,也是朱光潜心中最敬仰的高士之一。

在音乐和戏剧领域,他是第一个用五线谱作曲的中国人,还拉开了中国人演话剧的序幕。

他男扮女装带来的“茶花女”在日本风靡一时。那惊鸿一瞥令戏剧家松居松翁赞不绝口——“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弘一法师: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1919年弘一法师(来源光明日报)

在书法和绘画领域,他是中国油画之鼻祖,还开办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堂人体写生课。他的字与苏曼殊的画被时人称为“双绝”,被列入日本白马会名册。

论篆刻,他制刻的印章领风气之先,被封在通往四照阁的小径上,是西泠印社的早期成员。

他教书育人,将一块块璞玉打磨成稀世珍宝,培养出丰子恺、潘天寿、刘质平等一大批芳华绝代的艺术家。

弘一法师: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图:一九一八年,弘一法师入山修行,与弟子丰子恺(右)、刘质平合影

丰子恺与《护生画集》/何雁

在佛学领域,曾经中断达700 余年的律宗被他重新拾起,并将之发扬光大,被尊为律宗第十一代祖师。

他还是中国现代版画艺术最早的作者,第一个开创性的在报纸广告设计中加入各种字体和木刻,同时他还和太田政弘等人合著《国际私法》,翻译了中国近代法学关于国际公权与私权等译著。

无论做什么事情,他总是要倾尽所有的心力、才智、才情将其做到极致,使其璀璨夺目。这么华丽万千、完美无暇的人是谁?人世间真的有过集如此众多不同身份于一体的凡人吗?

家人给他取名为李文涛,字叔同。在文艺界,他叫李庐;在粉墨登场的风月场里,他唤作惜霜;在翻译法学典籍时,他给自己取名为李广平;母亲过世,他又改名为李哀;作画时,笔名叫做李岸。

遁入空门之后,他自号“晚晴老人”,这是因为他领悟到李商隐“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的深意。晚晴,是人至暮年又遇柳暗花明的喜悦,是灵魂的超脱,也是灵魂的升华。

他,就是民国时期的大德高僧弘一法师。

先前这么多眼花缭乱的名字都凝集在弘一法师62年有限的人生容器里,他在人生舞台上扮演着各种声色俱佳的角色。每一种角色、每一个身份他都做到了极致。他在艺术领域不经意间遗落的琼瑶玉屑,随着岁月的风尘,一再穿越时空,抵达到了你我的心间。

01

上半场

弘一法师的人生划分为两个阶段,以39岁为分水岭。

前一个阶段是39岁之前。那时的他格外受到命运的垂青,出生在显赫的家族——天津著名的巨商“桐达李家”。

锦瑟年华的岁月里,他风流倜傥,醉卧花丛,屡屡斩获才女名妓的芳心。在艺术领域只要他曾经涉足的,无一样不是时代的巅峰之作,而且还是信手拈来,游刃有余。

这一段人生花团锦簇,处处充盈着浮华与绮丽,他把人生的每一步都走得光彩耀人。

这颗带有神意的艺术种子据说他的出生和喜鹊有着神奇的关联。1880年中秋的某一个清晨,伴随着李叔同的第一声啼哭,一只喜鹊忽然飞入产房,将衔着的松枝安放在床头,而后翩然飞去。

弘一法师: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爱子的出生令68岁的父亲李筱楼喜不自禁。为庆贺老来得子,他买下整条街的水产放生。

五岁那年父亲李筱楼去世,晚清名臣李鸿章不但登门祭拜,还亲自为丧礼“点主”。在空寂悠远的佛音中,家眷个个泪如雨下,唯有李叔同没有哭,因为他认为有僧人祈福,亡魂升天应当欢喜才对。

幼小的李叔同聪慧过人,六七岁时攻读《昭明文选》就能琅琅成诵。十三岁时书法和篆刻已远近闻名。15岁的他就写下了“人生犹如西山日,富贵终如瓦上霜”的千古佳句。

因为经常陪母亲去天仙园看戏,李叔同得以结识当时津门最出众的坤伶杨翠喜。才子与佳人相遇,自然又上演一场美轮美奂的佳剧。两只正处于锦瑟年华的彩蝶,惊醒了莺飞草长的春天。

弘一法师: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杨翠喜

他为她付出了蓬勃的才情,她为他献上了天资丽色。然而造化弄人,门第的森严使得这一首梨园情歌最终曲终人散,他们终究还是彼此寂寞的过客。家人给李叔同娶了一名俞姓茶商的女儿为妻。

因为李叔同处处以康有为、梁启超为偶像,甚至还曾经刻下一枚“南海康君是吾师”的印章,天津的廊坊小巷都盛传李叔同是康梁同党。

为躲避流言蜚语,李叔同不得不携带家眷迁居上海。

这座流淌着新鲜血液的不夜城给了李叔同一个崭新的空间,在这里,李叔同的才情才思得以尽情挥洒。

李叔同以文会友,与许幻园夫妇等五位当时上海的名流贤士结为 “天涯五友”,名噪上海滩。脍炙人口的《送别》一歌就是在这个时期依照西洋曲调、谱以新词而成的。

从《送别》这首词中我们感受到一股异样如天籁般的美感扑面而来,如清风,如明月,无边无际。也许李叔同没有料到,他不经意之间创作的这首词,竟然成为了定义自身形象的一个符号、一张名片,让人觉得这首词就是李叔同,李叔同就是这首词。

在城南草堂,“天涯五友”每天吟诗唱和,品茗论艺。池塘里横斜着桂花疏影,烛光摇曳,月上柳梢。这诗一般的快意人生,令多年以后当李叔同回忆起这段时光时,仍不无留恋地对弟子丰子恺说这五六年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为光耀门楣,李叔同考取了南洋公学班,准备跻身仕途。在蔡元培先生引导下,李叔同英文水平日渐提高,最终和太田政弘等人合著《国际私法》,并翻译了各种国际公权与私权等法学译著。

弘一法师: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或许是太想念天津的天仙园吧,李叔同结识了天韵阁的名妓李苹香。一脸胶原蛋白的李叔同不仅风流倜傥,胸中又有笔墨万千。对于李苹香这种集美色与才情于一身的勾栏诗妓,好奇的李叔同总想瞧瞧其中折叠着怎样曼妙的景致,一场风花雪月的情事在两人之间上演。

繁花盛景,终究抵不过似水流年。1905年,母亲过世给李叔同的带来彻骨的悲凉。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李叔同独自一人远遁日本,他想把过去的一切做一个暂时的遗忘。

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困厄经常与每个人不期而至。如若就此停下,那么眼前的层峦叠嶂将成为永恒;如果鼓起勇气继续前行,或许会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之外会看见掩映着的柳暗花明。

命运,总是让你在绝望的时候遇见惊喜。在樱花绚烂的日本,李叔同刻苦学习美术和西洋音乐,出版发行中国近代史上的第一本音乐刊物《音乐小杂志》;他还与同学创办了春柳社,上演话剧。在其中的一个剧目里,李叔同男扮女装,扮演茶花女。

在这里,李叔同还邂逅了如樱花般美丽的日本少女雪子。他为她画了一幅裸体画,署名“李岸”。因为他的心灵在对方身上终于找到了寄托。

几年之后,这对如花美眷的璧人返回上海。然而世事难测,纷乱的时局对“桐达李家”露出了獠牙。在一场金融危机中“桐达李家”破产。为养家糊口,李叔同不得不向现实缴械投降,到《太平洋报》当了一名主编。

此时李叔同脱去了公子哥的习气,他以全部的心思投入到报纸之中。创造性地用各种字体撰写广告文字,为广告输入了新鲜的血液。

不久报馆因故被迫停刊。凭借着满身的艺术细胞,李叔同分别被南京、杭州两所师范学校应聘为教员,教习美术与音乐。

弘一法师: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如同往常一样,身为教书匠的李叔同做事一如既往的认真。每次上课,他都会在课前将板书写好,也绝不浪费课堂上的每一分钟。

学生刘质平出身农村,家境贫寒,无力支付学费,李叔同从自己有限的薪水中拿出一部分供其上学,直至其毕业。

在这样的严师教导之下,一大批江浙英才涌出,如漫画家丰子恺、国画大师潘天寿等,几乎撑起了民国文艺界的半壁江山。

无论做什么事情,李叔同总是会充分调动全身的天赋、才情、才思,使自己熠熠生辉。可纵然如此,李叔同的身心依然感觉不到轻盈,心灵的苦汁依旧四溢,沧海桑田,何处才是灵魂的归属?

02

下半场

机缘总是留给那些有执念的人。有一次,同事夏丐尊聊天时提起在某一杂志上有关于介绍“断食”的文章,可以更新身心。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李叔同竟然悄悄地前往杭州虎跑寺进行为期三周的断食。

欲望总是与痛楚相伴相行,克制了欲望,痛楚自然减轻。放下是另一种收获。断食之后,焦虑和烦忧渐渐散去,李叔同内心澄澈清明,留下的只是平和安详。

艺术的极致是返璞归真,做人的极致也是如此。在日记里,李叔同给自己取名为李婴,意为脱胎换骨。过了几日,他又改名为李欣,表示自己欣喜的心境。

命运的罗盘开始悄然转动。一个寻常午后,李叔同远看雾霭中氤氲的山峦,朵朵云雾缭绕弥漫,禅意悠然。缥缈之间他似乎找到了灵魂的归属。

没有逝去的荒唐,没有当下的挣扎,没有明日的迷茫,李叔同只想拥有一个悠然自在的灵魂。

1918年,在这个张牙舞爪的乱世里爆炸新闻接二连三:先是段祺瑞再次当任国务院总理,然后是鲁迅发表了国内首部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孙中山辞去大元帅职务,然而这些新闻时间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件新闻更吸引老百姓的眼球——

李叔同去了虎跑寺落发为僧,皈依三宝。

至于出家的原因李叔同没有说明。那些风流雅事,那些蚀骨的悲凉和执念都随风飘散吧。随心而去,方能获得自在。远离喧嚣纷扰的大千红尘,红尘里的李叔同已死,他只留给众人一个决绝的背影。

从此世间再无李叔同,佛门里面多了一个弘一法师。

即使遁入空门,弘一法师依然不改做事必做到极致的本性。他选择了已断绝700余年、而且是最严谨最刻板的律宗。

为了弘扬律宗,弘一法师一边青灯古卷,一边芒鞋衲衣云游四方讲学。他愿在内心的平和中,在涤荡灵魂的梵音里,在空灵清脆的木鱼声中,让心中的信仰,超越无涯的时光成为永恒。

有僧人回忆,在寺庙里每次见到弘一法师,他始终专注于当下的事情,像深潭的水,不起一丝波澜。似乎在他心中升起了一轮圆月,银辉遍洒,通透清明。

最终,弘一法师以绝大的毅力重兴律宗,自己也被尊为律宗十一世祖,与虚云、太虚、印光并称为“民国四大高僧”。

弘一法师: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从左往右依次:印光、弘一、虚云、太虚

出家24年,弘一法师的生活用品绝大多数都是出家前带去的,一件僧衣缝缝补补穿了十几年,布丁还是从垃圾堆里捡回去的破布条。

有一次,夏丐尊邀请弘一法师去上虞做客,安排他入住春晖中学的宿舍里,弘一法师带着一床破席子,一副旧被褥过去。

当他拿出一块比抹布还破的毛巾去洗脸时,夏丐尊实在看不下去了,拿出一块新毛巾给他。弘一法师却说旧毛巾还好用,不用换。

看到昔日一掷千金浮华绮丽的富家公子生活清苦到这般田地,夏丐尊忍不住潸然泪下。

几度春去秋来,几番花开花落,几回云长云消。岁月匆匆,所有的过往都沦为回忆。有些化为天边绚烂的晚霞,有些凝结成心底深处的疤痕。

1942年10月13日晚,自知大限将至的弘一法师临终前写下“悲欣交集”四字。弥留之际,他对身边的人说:“你在为我助念时,看到我眼里流泪,这不是留恋人间,或者挂念亲人,而是在回忆我一生的憾事。”

凄迷烟雨中,满是时光印记的弘一法师登上了通往婆娑世界的小舟,渐行渐远,只留给后人一个清癯的背影。

后来火化时,众人都看到窑内多色火光闪耀,检出舍利子一千八百余颗,舍利块六百颗。

03

天之涯

半世文人半世僧,半世红尘半世佛门。

前半生,他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才子,落英缤纷,流光溢彩。后半生,他是一个遁入空门的僧侣,平淡枯寂,空灵悠远,却具深远的纹理与质地。

陶渊明踏上了荆棘之路,终于抵达了精神“桃花源”,但他还是把肉身留在了田园里。弘一法师断绝得更彻底,他索性将肉身与灵魂统统远遁红尘。

对于弘一法师的一生,他的弟子丰子恺先生的评价一语见地:人生好比三层楼,第一层是物质生活,第二层是精神生活,最高层是灵魂生活。

一般的人都住在第一层楼里面,有些人会爬上第二层楼,或玩玩就走,或久居里面,而只有极少数的人脚力很大,对前面二层楼都不满足,还要爬到最高一层楼生活,因为他要把人生活到极致。

弘一法师就是这样的人,他在有限的人生里把艺术做到了极致,把自己也活到了极致,实现了生命存在的深度和审美的深度。他走过了灵与肉之间的广袤沙漠,一个穿过了俗世羁绊和精神炼狱的人,自然会看见他人看不见的风光。

(编辑: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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